73、甜沫馅饼

沈渺还在被褥里挣扎时,唐二与福兴已起来扫雪了,忙完,唐二便来门外与沈渺说了声:“娘子且好睡,今儿来预备朝食。”
一听这话,沈渺立即便想起床了,唐二的手艺啊,只能说活着。
“娘子莫慌,俺小娘以前教他做过齐州(济南)小吃。她包那萝卜馅饼,咬一口,直冒油,老鼻子香了!还有她做的甜沫,黏糊糊,香喷喷的,也是一绝。就这俩样,虽不如她做得地道,但也算拿得出手。”唐二对自己颇有自知之明,连忙补充解释
道,“不成还有福兴呢,娘子安心再睡会儿吧。”
也行,沈渺便又倒回榻上眯了会儿。昨日吃了些米酒,虽不醉人,但也让她的身子怠懒了起来,尤其这样隔着支摘窗,在暖和的被窝里静听外面似有似无的落雪声打在瓦上,似听春蚕啮叶一般,簌簌作响,更令人容易犯困。
难得睡个回笼觉,她总算睡饱了精神,穿上厚实棉衣与外层多缝了一层羊皮的棉鞋,围上围脖套,戴上护耳胡帽,本想出去瞧瞧唐二做了什么好吃的,先瞥见了摆在桌案边的消寒图。
大多消寒图都是取九个九笔画的字凑一句风雅些的话。如“春前庭柏风送香盈室”之流,之后将这九个字用双钩空心字体写在一张纸上,每个字代表一个“九”,每划代表一天。从冬至开始,每日在字上填一笔,等这九个字填完,春日也就来了。
平头百姓家里,数九更简单,上街叫摆摊的代笔先生纵横画九栏格子,每格中间再画一个圆,称作“画铜钱”,画满这八十一个铜钱就成了。
九哥儿画的消寒图比起来便细致多了,他画的是九枝寒梅,每枝九朵,一枝对应一九,一朵对应一天。每一枝梅花旁边还有他题的杜牧诗:“轻盈照溪水,掩敛下瑶台。”[注]
而且,不知九哥儿用的墨是否有什么讲究,闻起来竟真有种梅花香。
这消寒图她起先都不知要怎么涂,还是济哥儿知晓文人墨客的风趣,教她:“阿姊,这应当是按照每日气候不同,以不同的天气来数九。或是晴天开红梅,阴天便是绿梅,雪天是白梅,大抵是这样的,待所有梅花都被涂色后,“九九寒天”便结束
了。
说完,顺道回屋将他的笔墨取了一副来给她用。
今日正好涂第二朵了。昨日冬至数九时白日没下雪,她用了代表阳光的朱红,今日下雪了,那便用墨调一个淡淡的水色吧。
这好像玩填色游戏。沈渺执笔认真填完梅花,才伸了伸懒腰出去洗漱,院子里雪积得不厚,已被福兴扫到一边,否则容易踩得又湿又脏。
但放眼望去,屋瓦、檐角、院墙上的碎瓷片,通通都覆了一层白,连挂在檐廊下的竹风铃,也顶着一撮小白帽,有些可爱。
一下雪,便觉着整个世道都静了,人恍若住在胶片色调里。
院里的小水池结了碎冰,雪不断落下,又很快在水面上融化,点出一圈圈稍纵即逝的涟漪。那几只安家的蛙蛙似乎已沉到水底的淤泥里去了,连极为耐寒的??也躲藏在深处的水草中,不再频繁游动。
水池边的小木牌或许该换成“蛙蛙已冬眠,春天再见”了。
沈渺边走边望,提着裙子走进灶房里时,首先注意到的还不是在灶前忙碌的唐二和福兴,而是跳到了存放蔬菜的木架子顶上,正下沉身子的麒麟。
它尾巴在身后左右扫来扫去,目光如炬地盯着挂在铁钩上的几块腊肉和腊肠。
沈渺心道不好,刚要嚷出来,麒麟已经一个飞跃,前爪在空中张开,露出尖利的爪子,稳稳地抱住了离它最近的那条腊肠,再凭借一身肥膘,成功扯断了挂腊肉的秸秆条,拖着比它身子还更长的腊肠落到地面上,叼起便溜。
“偷肠贼啊!”沈渺目瞪口呆。
“什么贼?”唐二和福兴一脸茫然地回过头来,麒麟已经拖着腊肠飞快地蹿上窗台又落到水缸上,再往下跳,像个捕猎归来的勇士昂钻进了被炉里。
沈渺赶紧过去把腊肠从猫嘴里抢回来。
麒麟还不松口,沈渺拔河似的才猫嘴里夺食。
到嘴的腊肠还飞了,麒麟不甘心地跟在沈渺身后喵喵个不停,还追了出来。
沈渺从砧板上拿了刀来,把它咬过的那节切下来扔给它吃,痛心疾首地直摇头:“找共才灌了这么些......家贼难防家贼难防啊!”
唐二笑道:“我说呢,它这么早溜到灶房来做什么,还以为是外头冷呢,原来是盯上肠了。”
福兴奇怪道:“灶房门是谁给它开的?”
“它从窗户进的。”沈渺刚刚追猫便发现它的轨迹了,而且它居然会开窗子,这时候的窗户是从下头往上推的,用一根小木棍支住。麒麟也不知怎么学会往上推窗户的。
“这猫行啊。”唐二惊奇道,“才来了几天呢,学会开窗了,厉害。这一身肉没白费,全是力气啊!”
福兴也嘿嘿笑,正帮唐二包拌萝卜馅,一边一边替麒麟说好话:“是娘子的肉肠太香了,在灶房里晒,我每日闻也馋,不能怪麒麟,它那么小呢,哪儿经得起这诱惑?”
福兴说出这话,他必也是个猫奴。
沈渺瘪瘪嘴,默默决定要将窗户用石头压住。
点了点腊肠的数量,除了那条受害肠,其余的 -->>